最近读到《当代》杂志刊发的刘心武长篇小说新作《邮轮碎片》。笔者留意到,他在早先发表的随笔 《三台吉赛尔》和《雪白的衬衫》中,均有提及这部小说。前一篇随笔说,“三年前,有一次地中海邮轮旅游”;后一篇说,“居家隔离竟然一个14天过去...我倒宅得住,而且利用这段时间,把新的长篇小说《邮轮碎片》收尾”。不难看出,作者对《邮轮碎片》作了较长时间的酝酿,并利用疫情期间的时间,以年近八旬之高龄,将这部近16万字的小说完本整理,新鲜出炉呈现给读者。当代著名作家刘心武近影延续市井生活的写作主题
《邮轮碎片》延续刘心武擅长写现实生活的风格,继续把市井小民的生活纳入视线,诉诸于文字。不同的是,小说把空间搬到了一艘驶往地中海的豪华邮轮上,时间则压缩为短短的旅程当中。然而,小说并没有明确的主人公,而是按照旅游报名序号,称为1~8号家庭:陪同老父亲和老岳母旅游的“大孝子”家庭;两名关系暧昧的“好基友”陆向东、郝向阳;靠着母亲和某位高级政治人物合影照片,而由普通工人跃升为高级管理者的退休干部龙秉谦和其妻子;带着二婚妻子那二朵度蜜月的作家马自知;从河南来的退休医生和他的妻子秦淑惠家庭;一对从事教育事业的“老处女”若瑟和闺蜜;某科研机构退休副研究林珊珊和女儿;高校退休教授宙玉鹏——外号“宙斯”以及他的妻子“巧克力女士”。除了8组家庭外,还有“拼团游”的杂志社退休编辑史可尔,独立策展人滕亦萝,两名没有透露姓名的“富二代”少年,以及游艇上的按摩师华瑞生,领队小张等等。虽然小说人物繁多,时空相互交织,但并没有设置明显的故事情节、鲜明的人物形象,以及必要的戏剧冲突。尽管在这样的临时集体里,不可避免会发生故事,但作者并没有把笔触停留在人际浅层次的交往上,对异域风光的描述也很吝啬。作者有意设置了一个神秘“第三人”,就象刘心武小说《飘窗》中的主人公薛去疾通过窗户俯视众生那样,这个神秘“第三人”以上帝的视角,俯视邮轮上的芸芸众生,带领读者游离穿插于出场的8组家庭当中,俯视邮轮上的芸芸众生,又由此衍生出伴侣、亲人、朋友,同事、师长等社会关系,呈现40多人的背后爱恨情仇。里面的人物随时可以进来,又随时可以从故事里出去。正所谓“生旦净末丑、狮子老虎狗”,真是“一地鸡毛”的人间活报剧。
对生活的感受敏感犀利
刘兴武出生于成都,但一直在北京生活,继承了老舍擅长表现“老北京”人生活的衣钵,对普罗大众生活观察异常敏感犀利,并善于洞察其中的社会问题。早在1977年,他因发表小说《班主任》而名声大噪,这部被称为“新时期具有思想启蒙作用”的文艺作品,由于首次在文艺作品中触及受长期阶级斗争和政治动乱,被压抑和摧残在人们内心中的人间情义,被看做是新时期文学重要发轫之作。随着年龄增长,以及生活场景、社会地位的变化,刘心武站在更大视界和更宽阔的空间里,写照人生和人性,先后创作出《钟鼓楼》《风过耳》《四牌楼》《栖凤楼》等一批意蕴深远的作品。但与余华对现实的批判不同,刘心武更多的是对现实生活的记录和观察。尽管他承认人性本身的复杂性,但往往止步于对人性的批判。《邮轮碎片》亦是如此。《邮轮碎片》中有许多看似细微但颇能反映普通人生活技巧的情节,比如某杂志在评审副高职称时,一位庹姓编辑认为可能存在暗箱操作时,愤怒地跑到杂志社主编家里理论时,一场看似剑拔弩张的冲突,被主编夫人以几句话即巧妙地化解开来,即可看到作者深厚的生活积淀。小说涉及近40个人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场景,但其中多数为作家、编辑、大学教授,这些高知分子,显然是作者生活环境和朋友圈在文艺作品中的内化和投射,他们的生活状态,必然能够引起这个群体的共鸣和感同深受。同时,作者还敏锐地观察新生代,从90后、00后为代表的渣渣、努努、马驰等人身上,展现新时代对于年轻人思维方式的影响,文中也不时出现一些网络语言。所有的一切,都能看出作者旺盛创造力的源泉,正是对生活的密切关注和热爱。令人浮想翩翩的开放式结局
这部小说还娴熟地运用了“橘瓣式写作”方式,全篇以447个有标号的段落相连接,这种方式在《钟鼓楼》当中也有尝试。为了避免叙事过于碎片化,作者设置了一条贯穿于半部小说的“暗线”,即外号“宙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的周玉鹏教授,被不明人物打晕在卫生间里面,围绕寻找背后的肇事者,引来所有人的种种猜测,直到最后小说才揭晓谜底——终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小说的结尾也是开放式的,既没有写邮轮靠岸后大家尽情欣赏异域风情,也没有写大家结束行程回归本来生活,而是写到邮轮即将抵达瓦莱塔时,小说即戛然而止。瓦莱塔岛是马尔他首都,有着600多年历史的古城。作为亚洲、欧洲、非洲海运交通的枢纽,瓦莱塔岛素有“地中海的心脏”之称。作者似乎是想通过瓦莱塔岛这种历史和现代交汇的地理历史属性,暗喻一切历史终将成为过往,只有把握好当下、活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真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