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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号邮轮纪行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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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5 07:49: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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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贺捷新

  

十一月三号泊福冈岸,阴霾散尽,太阳露脸儿了。入境检查甚繁琐,生鲜食物等不得入码头。福冈一个小城,不算大,安静地卧在一弯弯海浜,一缕缕山峦之间。楼宇,居家屋舍之间,林木,草地,方寸空间,处处静雅,妥帖,譬如宅外画一块小而窄的白框,轿车轮毂卡着内线,停靠得节约而规矩。感觉整个城市若庭院,若室内家居,庋置精雅,之于一丝不苟,一尘不染。无处不温和,无处不舒适,洁净之于洁癖。马路不宽,自行车道更窄如林间小径,车辆驰过,均如新打蜡般锃亮晃眼,黑色和彩色粗石子路面,洁净如洗,这么说吧,晚上回去,鞋底都是干净的,刚洗过一样,露出新鲜浅黄的花纹。


去了一个什么寺,说是给学生考试还愿比较灵验的。还不错,起码有古旧感觉(而不是刷满新油漆),寺院每一间大屋顶上铺的不是瓦,而是看上去像是青黑色茅草,这个不错,有一点深山藏古寺的味道。石桥,栏杆,池塘都是旧旧的,寺庙就是要旧,古意盎然嘛,静气生焉。几年前一次开封诗歌协会在禹王台活动,见庭院破旧,凋敝,黑松林苍郁,落日生烟,不由怀旧之情油然生焉。有人说,禹王台地处偏远啊,没钱修缮。市文联主任王先生遂云:幸亏没钱。呜呼,废墟之美,无可言状。不懂是美者,无可与之谈。


一辈子书生气愈笃,小说不就是写人嘛,人的故事,和由此滋生出来的人性,之善美与丑恶。人,人啊人,那些个出色的笔下人物,才是一幅幅人生百态个色混合的调色板,和思想谱牒,与书中人物对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书读多了,好书过来找你。可以使我轻易地剥离生存表象,触摸到不可触摸之物,若听到失眠的夜景中静默的涛声,揭示这个世界之中有一个别样的世界,感官张开了,潜能在舒展,受梦的驱使,被梦解析,而使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实无论走到哪里,南方或北国,国内抑或国外,街上行人,也是最丰富细腻的人间风景。别和陌生人说话!这是在告诫别人还是自己?其实想和陌生人说话……



福冈寺前一条商业小街,最有地域味道。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如果你说,真是到了日本啦,连街上走的行人全都是日本人!错了,那小街上中国人比日本人多多了,但仍可以从熙熙攘攘人流中把日本人轻易地摘出来:穿着宽松和服脚踩木屐的儒雅温和的老人,疏眉细目脸上表情糯糯的女人和她手上牵着的西装革履的男孩子或着鲜艳和服的女孩,穿校服的中学生。


我坐在轮椅上用手机拍行人,她们走过来凡有所觉察,均会略停步,侧脸,向你温婉一笑,容你拍她,然后轻说一句谢语,走开。在福冈购物,最有价值的是买了一大盒治糖尿病的药,一年的剂量,期待有好的疗效吧(回去家人服用了,一无效果)。


十一月四号,登济州岛。一死火山岛,称韩国夏威夷,据说有旅游胜地,可没去。说是无污染城市,可看上去哪儿都黑乎乎的并不干净。有些墙壁台面等基础,是用黑灰火山岩构架,色如焦炭。车过处,干涸河底露出青黑火山石,很狰狞,很硌眼。再就是到了一个什么三d摄影,她们玩儿得高兴得不行,十分返老还童,那就还童吧,快乐就好,望着她们快乐得发傻,真好。有一处冰雕,没去。浮光掠影济州岛,中午回游轮。


什么芝加哥英国天王演唱会啊,15层甲板上的朗朗与伦敦大剧院音乐会啊,嫌闹,六层圆厅广场上仍在狂歌劲舞。倒是舞厅音乐很轻,柔曼,很温存的意思,一种情绪醒了过来。舞池里有人跳舞,看了一眼,屁咧,没见一个会跳的!点歌厅一个接一个老海人上去唱,唱得聒噪,鸟叫,老鸹。林琳和东菊去唱了,好听,到底受过训练不一样,音质清澈,有北方女人之宽厚平静之气,嗯。我也去唱《三套车》,嗓子哑了亮声儿透不出来,海鲜吃多了。


在游轮上还剩半天一夜,才觉得,终极享受还是在甲板上晒太阳,看海,吹海风。下午三拐两拐进了十五层船尾,呵!好大甲板!躺椅,泳池都有,小圆池子泡温泉上下甲板有两处呢。机房凸起很巍峨,晴光黑海里,高畅而壮丽。这就抱起救生圈照相。海风吹着,阳光晒着,还是躺着好,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躺下,微微地给摇晃了,給船托着,给躺椅托着,微微摇晃,闭了眼睡了。太阳晒在脸上,热热的,是海的咸咸的大籽儿盐的味道。瞌睡,像潮水一样淹没过来,我裹了裹外套,睡了,我裹着钱和护照,睡着了……可又给拍醒了,说是去照相,唉,照啥相哩……只好去照了照。


在船上最后的晚餐,仍选择西餐:两份三尾鱼,羊肉炖菜汤,烤肉,三明治,意大利面,冰淇淋。天黑透了,小卜、根蒂我们三个去健身房,走错了通道摸迷路了,遇一热心东北人领路,拐上外甲板上。海风劲爆啊!呼一下就把根蒂脖子上挂着的舱卡吹海里了,一拐弯儿风愈劲,轮椅给风猛一刮,顶住了,一步也推不动!乖乖!好歹拐进了舱房大厅里,才摸着了健身房的门儿。回舱房,洗漱,整理箱子,一切妥帖。安安儿地睡一觉,明儿一早,下船。


十一月五号,回到吴淞口上海港。司令还是带一部中巴早早在码头迎着,一上车给大家安排行程:“去乌镇!两个小时车程,到地儿先吃饭,再逛乌镇。乌镇大得很啊,一逛就天黑了。“司令又做东请大家吃乌镇菜,一大桌水乡风味甚丰盛,有一道东坡肉,好吃太贵,在乌镇景区吃饭一定被宰,记住,比上海小馆子里贵三,四倍。



果然逛到天快黑了,暖冬起了凉意,没逛够,喜欢乌镇!喜欢它的乌黑陈旧,沉淀腌渍了不知多少江南水乡岁月风烟……可轮椅不宜,全是咯咯登登石板路,也就是小卜推得动。东景区看了看,说,看了茅盾故居,说算了吧,又饶了一间林家铺子,然后坐在一个道观门前打瞌睡等候她们从西景区回来。


这一路大家都推我一个瘸子,如玉凤推了我半日的江北外滩,小洁推了我整条东西南京路,咕噜噜咕噜噜......深感姊妹善良情谊!小卜说:“客客气气就是冷冷淡淡!”小平说:“对,小卜,滚!这最亲切。”“哎,别滚,过来推车!”


再回上海,司令仍安排我们住在延安宾馆,席间司令的战友一师级老总说,我几个子女都不买房,二十年前日本房价雪崩似崩盘,白送都没人要。当晚去了外滩。第二天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比东方明珠还高的双座国际贸易大厦,南京路……还是外滩美,黄埔江北看外滩。老建筑乃凝固的音乐,那些摩天的炮筒,火柴盒,大裤衩......实在无法比拟。


当我进入大上海,人若胡麻低入尘埃中,而高屋广厦直耸云端,使我感觉就像伟人太高端了高攀不上,失了亲和感。上海这个城市和文革初所见变化是太大了,车子呼呼地开,眼睛在寻觅,寻找从前,那些个花园洋房,老弄堂,石库门哪儿去了?层层地起高楼,都拆了吗?我少时还在一条窄巷子里见过挑担儿吆喝买云吞的,早上起来窗底下一片“咵咵咵”,各家用一把竹粽刷马桶……全都没了。


人就是这样,一边进步一边回顾,从前里有自己的一段生命,把从前一股脑丢掉了,今生里也就没了前世,再往前走,怕要迷失了自己。所以“人一怀旧,人就老了”这个说法不靠谱,老不老,忘本都不好。本,一会意字,本义树根,本里,有物质和形而上的精神灵魂,不然树为什么要往上生长,长出干,枝,叶,去触摸空气里没什么用的云?人现实一点没大错,只要别把根撅了,不然就很王八里。


大城市里人人把自己塞一部轿车里,嵌入大街流水线,把自己整得跟产品似的,生存得分秒不差毫厘不爽。且衣着挺括,头脑精明,而脸上眼神儿里却时时露出锱铢必较的凶狠表情……哦,就算有房有车,房价高到世贸大厦避雷针上,还是一个产品包装,贵了点,而已。



“大开封”?呵呵。所以,所以,住在小城市古老的,相对慢节奏的,温馨宽厚,蔬菜小吃便宜可口的,亦日渐干净整洁的,宜于人居的开封,偶尔出门开开眼,再回家去,舒舒服服叹口气:“哎,居家吃饭,还是开封“。别人是好风景,自己才是故乡。


吾老而无用,一瘸人,出去几天还有人问,闻见说:“贺老师回来了,真好!一下就感觉,这个冬天,暖和了一点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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